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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


望了她许久, 蓝轩道:“陛下有这样的决心,臣很欣慰。”

毓坤想说,那你愿不愿意为贤臣, 尽心尽力辅佐朕。

但她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们之间, 还没有到这般交心的程度,她并不想听他敷衍她。方才她说要封他做宁国公, 并不完全是存着要夺权的心思, 有那么一瞬间,她认真地考虑过,若萧恒那样的人当真愿为她所用,她定会令他大有所为。

然而毓坤并不相信,自己可以得到他全然的忠心,即便他们已有了肌肤之亲,他兴许待她有些不同, 但正如她娘说的,永远不要将指望放在男人身上。

黎明前的夜,最是浓稠。

方诚带着人到了陆家所在的金鱼胡同时,夜空黯淡得看不清一颗星子, 他手中高举的火把几乎燎着了石狮子上高悬的红灯笼, 就在这样肃杀中,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撞破了陆府的大门。

公主出降,在夫家拜见姑舅后,与驸马要回到专门辟出的公主府中居中。毓坤为宁熙建造的府邸,便在皇城东面,仁寿坊的铁狮子胡同中。而公主与驸马分两处居住,驸马若要见公主, 需得身边的教养嬷嬷同意。

宁熙大婚时,薛太后专门将自己身边伺候多年的崔茉雨拨给她,照顾她的起居。所以夜半时分,宁熙被外间的动静惊醒,披衣起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崔茉雨去唤陆英来,然而不多久崔茉雨便回返,回报是锦衣卫指挥使方诚带着人将公主府围了,要带驸马去问话。

宁熙直觉出了大事,她匆匆梳妆出了房,走到第二进院子的时候,正见到方诚押着陆英向外走。见到她来,他也不过是不失体统地行了礼,依旧是要将人带走的样子。

宁熙愈怒,崔茉雨却悄悄劝住了她。见她来了,陆英拜了拜,安抚道:“殿下勿忧,臣理会得。”

方诚来势汹汹,一出手便是要带人走,宁熙明白这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她的皇帝哥哥,真的有意要处置陆家。

她怔怔的望着陆英,发觉他的表情很是平静,甚至像是早知会有这一天,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但陆英的平淡并不能阻止她的忧心,她想要入宫,再向皇帝哥哥求情,她知道她的皇帝哥哥一定不会不顾念她。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陆英向方诚说了句话,方诚犹豫了下,便放他向她走来。

立在她身前,陆英低声道:“殿下不必入宫面圣,更不许为我求情。”

宁熙急促道:“可是……”

陆英道:“今日之事,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臣相信皇上那里,自有公断。如今风口浪尖,身为皇亲国戚,更不能开这个口,要皇上徇私枉法,难于决断。”

宁熙明白他说的道理,又听他体谅皇帝哥哥难处,心中更是五味陈杂。她也知道,方诚要带人走,她是拦不住的,不由宽慰道:“我想皇帝哥哥也会顾念往日的情分,不会为难你的。”

陆英摆了摆手道:“臣宁愿,皇上不顾念。”

宁熙并没有品味出其中的意味,陆英的目光很沉稳,是叫她不要忧心的意思,望着他被方诚押解出府的身影,她出了好一会神,还是打定主意,天一亮便入宫,先到薛太后那去探一探口风。

也就在天亮之后,宁熙方知道,前夜之间,陆府已叫锦衣卫抄了去,陆家上下百余口尽数下狱,而陆循则被押入北镇抚司衙门。

锦衣卫的北镇抚司衙门,宁熙也是知道,自打先帝朝,凡是去过那儿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先前张太后的长兄,前蓟州总兵张远便是被关在那,如今陆循也是一般,怕是要与张远并案论处。

而陆家一夜之间被抄家的消息也不胫而走,陆循虽致仕,但余威犹在,朝野上下沸沸扬扬,震动非凡。

其实早些时候,从陆循致仕,原本前途光明的新科状元陆英免官尚主,明眼人便看出了这其中断臂自保的意味,所以这次陆家出事,倒也没令人太意外。只是旁观之人皆心中凛凛,皇上连最看重的妹妹与伴读都没有放过,这次怕是难有人幸免。

待到朝堂之上,左都御史沈遄当庭弹劾陆循四大罪状,受贿、擅权、通敌和卖国,众人心中更明白,皇上是早有准备,恐怕为了这一天,已等了许多时日。

沈遄慷锵有力,将张远的供述与旧日的案宗朗朗叙述,众人越听越心惊,万没想到,十几年前萧家的那桩谋反案到了今日,竟还有翻案的可能。

这是真要变天了。

朝堂上东西两列,文武百官皆是汗流浃背,皇帝却不疾不徐,阖上沈遄地上的奏疏,淡淡道:“给朕仔细地查。”

得了皇帝的话,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对视一眼,出列领旨。跪在殿中的蜀锦上,两人心知肚明,虽然现下看,皇帝的态度是中立的,但恐怕早已有了决断,不然沈遄不会如此胸有成竹地上殿,锦衣卫更不会昨夜便抄了陆家,还去了公主府,将驸马也带走。

虽然清楚皇帝的态度,但陆循把持朝政多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件事落在谁手里,都是个烫手的山芋,这两人心中不免叫苦,却也明白,如今陆循算是大势已去,案子怎么办,还是要顺着皇帝的意思。

如今虽有张远的口供,指证陆循有受贿徇私之实,但沈遄在奏疏中说隆庆九年,萧仪与梁尚任谋反案,也是陆循陷害,还有他私通倭寇一事,并没有人证物证在,查起来难度很大,毓坤便命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从刑部的旧档查起。

即便皇帝亲自督办,但因过去了十几年,当年涉事之人大多已被斩首或流放,案情推进得并不顺利。

毓坤知道蓝轩一定有法子,但她是不愿求他的,或者说,自打有了那样的关系,她更不愿在他面前显得弱势。然而毓坤不知是自己的心思叫他看出来,还是他本身关心这事,蓝轩要三法司先将张远定罪,再审陆循。

先前因张太后的缘故,张家百口不过下狱,未有定论。如今张远处斩,并诛九族消息的一经传出,再没有人不明白皇帝的决心。而最惊讶的还是狱中的陆循,他终于明白,这次怕是公主也再护不住陆家。

如今的皇帝,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万想不到,皇帝看似柔弱的身形中,竟然藏着这样的决心。

生平第一次,陆循发觉了自己先前的误判和掉以轻心。

也正因为这样的失误,他面临着全盘皆输的危险。

他知道自己死有余辜,甚至于他,死是一种解脱,但他不愿自己陆英受这样的连累,他第一次感到后悔,他想要再争最后一次。若他肯伏法,念着旧日的情谊,皇帝兴许会放过英儿。

与此同时坐不住的还有景仁宫中的张太后。她原本以为,即便再如何,皇帝也不会要诛张家九族。

所谓九族,乃父四族、母三族和妻二族。而诛九族便是说,父亲、祖父、儿子、孙子及他们的妻子,出嫁的姑母、姊妹和她们的儿子,外祖家、姨家、舅家和岳丈家皆要处斩。

若这么算,她和岚哥儿也在九族之内,虽因皇室可以免死,但她在世的其他血亲,无一可以幸免。

而三法司之所以敢这么判,自然是皇帝授意。想到这儿,张太后彻底坐不住了,叫身边的郑嬷嬷唤朱毓岚来。

如今在皇帝面前,她是说不上话的,只有让岚哥儿去,兴许看在兄弟的情分上,皇帝能网开一面。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只到朱毓岚这儿便有了阻碍。他在她面前跪下,重重叩首道:“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阿舅犯下那样的罪过,法不容情。”

张太后万想不到这样的结果,她想一巴掌打醒他,然而抬起手,望着他通红的双目,颤抖的手终是没有落下,只是怔怔流下泪来。

待张远并张家百口皆被处斩,陆循终于确定,此事再无回环余地。他向狱吏要了笔墨,自书罪状,之后以腰带悬梁。好在方诚将他看得很紧,在气绝之前,将他放了下来。

见皇帝亲自来了,陆循才真正放下心。他知道她同英儿的感情不一般,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儿子的命。

然而皇帝看完他的陈情信却并无所动,只淡淡吩咐身边的冯贞将信交与三法司做口供。

她并不过放过陆家,甚至于公主和驸马。饶是陆循,现下也无法冷静。伏在诏狱冰冷泥泞的地上,他声嘶力竭道:“所有罪责……臣一力承担……请陛下开恩,留英儿一条性命。”

毓坤居高临下道:“现在想起说这样的话,可是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陆循重重叩首,毓坤却笑:“朕给陆卿讲个故事罢。”

“从前有个贼人,做过很多恶事,一直无人发觉,所以他过得很自在,直到有一天,他叫人拿住了,终于开始悔过。”

“你所谓的后悔,便如这个贼人般,不是因做了恶事而后悔,而是因叫人拿住了而后悔。

听了这话,陆循如被大锤轮击住胸口,再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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