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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黎明杀机


黎明,天灰蒙蒙的,世界一片寂静。

昏暗的天空下,一支沉默的骑兵队在林间泥泞的小路上缓慢前行,骑士们披着黑色的斗篷,头戴风帽,脸上蒙着防止夜间寒气入口的面巾。他们护卫在一辆由四匹马拉的马车周围,马车顶飘扬着一面青色的旗帜,上面绣了一朵血色蔷薇。

雷蒙·凯尔森摘下了风帽和面巾,把脸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寒风裹挟着细小的雪扑打在他脸上,吹乱了头上棕色的卷发,他的呼吸在冷气里蒸腾。风不大,但吹在脸上的感觉仍有像刀割般的痛,但雷蒙不在意,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冷风拂面的感觉,舒爽地呼出一口白气。

他所在的使团离开帝岚城已经一个多月,他们先是一直向西,进入雪界河流域,在效忠于法其诺国王的格雷迪公爵的领地驻留了一个星期后向北穿过流云峡进入北地高原,朝着法其诺的王都雪风城前进。

雷蒙是个十九岁的年轻骑士,长相平庸,身材削瘦修长,如同一把锐利的刀。他出身于一个有产骑士家庭,在家里排行老幺,在这个尽是身份显赫的大贵族子嗣和统领府精锐的护卫队里显得微不足道,但没人因为他卑微的出身而小看他。

虽然出身于底层贵族,但雷蒙在十二岁的时候就靠着出色的剑术被弑神者约恩爵士收为学生,跟随他南征北战,靠着军功积累在十七岁就成为了皇家禁卫军的百夫长,这种晋升速度是其他贵族子弟想都不敢想的。所以在他被任命为使团护卫队的首领时,那些桀骜不驯的贵族骑士们都没有任何异议。

“还是把帽子戴上吧,冬末春初的黎明是北地寒气最重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得风寒。”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从他耳边飘来,雷蒙转头一看,发现马车的车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拉起来了,首相伊登·奎林斯正微笑着看着他。

雷蒙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风帽拉上:“首相大人以前也来过法其诺吗?”

“来过两次,记得上一次来还是在北方战争的时候,那时的北地可比现在冷多了,和蛮族的战争整整打了一个冬天,冻死的士兵可比战死的要多。”首相回想起那场残酷的战争,语气略带唏嘘。

“那还有一次呢?”

“还有一次……”首相的声音停了一下,脸上浮现了一丝追忆的神色,轻声道,“二十三年前,我作为帝国的使节,奉奥弗格雷陛下的命令将皇子提比略送来当老王伊卡铎的养子,同时也为法其诺王国的伊翠丝公主和我们伊希林的翡翠湖亲王举行订婚仪式。”

“翡翠湖亲王,那不就是……”雷蒙脸色一变,立刻闭上了嘴。

首相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是的,就是后来掀起皇室内战的叛国者,私生子林塔斯。”

“当年伊卡铎国王曾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来帝岚城觐见皇帝奥弗格雷,同行的伊翠丝公主在皇宫中见到了年少英俊的林塔斯,对他一见钟情,所以央求自己的父亲去求皇帝让她嫁给林塔斯,因为法其诺在推翻格鲁亚教国的战争中出力甚大,皇帝陛下见识了北地骑兵的强悍,也一直想让两家更亲近,所以立刻答应了下来,一个月后还让我带着两个皇子去北地举行订婚仪式……”首相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泥泞的路面出神。

雷蒙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首相开口说话,于是小心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你们也或多或少听说过。”首相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就在五年后公主成年,两个人就要成婚的前夕,林塔斯爱上了一个平民女孩,为此抛弃了与公主的婚约和翡翠湖亲王的爵位,与那女孩从伊希林出逃,后来在边境被人发现,带回了帝都。皇帝在震怒中把林塔斯软禁起来,那平民女孩也不知所踪。伊翠丝公主在北地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悲愤欲绝,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为此伊卡铎国王至始至终都没有原谅林塔斯,所以在十七年前的内战中,他一直都是提比略陛下最坚定的支持者。”

雷蒙默默地听着,想起那桩充满了爱恨情仇的陈年旧事,又想着那个为了和所爱的人在一起,不惜放弃权力和荣誉的男人。那样的一个人,竟然会为了篡夺皇位,不惜挑起一场同室操戈的内战,最终身败名裂而死。

车队还在继续前进着,四周只有马蹄踏地的声音和车轮子的吱呀响,雷蒙低着头沉默不语,首相也不再说话,放下了车帘。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渐渐亮了,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透过铁灰色的云层,将一片阳光洒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天空的一隅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琥珀色。风已经停了,骑士们都纷纷把风帽摘下,队伍中的说笑声也渐渐响起。

“前面的人快停下!我要见首相大人!”车队突然停了下来,队伍前方传来急促的高喊声,把雷蒙从走神的状态中拉回,他策马跑过去,只见前面听着一匹马,马上的人气喘吁吁,一脸焦急,四位骑士挡在他面前,按着腰间的剑柄,警惕地盯着他。

雷蒙仔细打量着这个人,不由得微微一怔。眼前是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腆着鼓囊囊的小肚子,蓄着整齐的胡须,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变得杂乱无章。他坐在马背上喘着粗气,汗顺着须发流下,华贵的衣服上满是污渍,散发着难闻的臭味,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弗雷德大人,怎么是你?”正当雷蒙想要问话的时候,首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错愕地问。

看雷蒙一脸不解的样子,首相解释道:“这是帝国在法其诺的常驻使节,外务部的弗雷德·亚当斯大人。”随后转过头去,“你不是应该留在雪风城的大使馆等我们吗?怎么会突然跑来这里?”

“来不及详细说了,首相大人!我们还是尽快逃离这里吧!”弗雷德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除了我之外,留在雪风城的所有使臣和护卫都死了!”

“你说什么?”在场的人都勃然色变。

……

雪风城内,斯坦纳站在一堆烧焦的废墟前,若有所思地扫视着,身披白袍的骑士们从废墟中搬出一具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焚烧味和焦臭味。

这里原先是帝国驻雪风城的大使馆,昨天夜里却突发大火,把整个大使馆烧的只剩下一堆焦黑的砖石,还波及了周围几栋民居,幸好现在还是冬季,四周的残雪还没融化,否则整条街都会化为火海。

在接到都城守备队的通知后,斯坦纳立刻赶到现场,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也封锁了街道,远处围了一堆市民,对着烧焦的大使馆指指点点。

雷顿蹲在地上,捂着鼻子对那些尸体逐个检查,清点好数量后来到斯坦纳身边。

“一共五十七具尸体,二十五个护卫,二十个仆役,十二个帝国官员都在这里了。”雷顿低声说,“看样子没有一个人幸免。”

“偏偏是在首相即将来访的时候发生这种事,这些人死的真不是时候。”斯坦纳摇摇头,“能查清楚死因吗?”

“这些人身上都没有刀剑肉搏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伤口,基本可以断定是被烧死的。”

斯坦纳冷笑:“五十多个人一起被烧死,就算是突发火灾也总有人察觉吧?可是这些人偏偏没有一个逃出来的,也没有一个人采取救火的措施,你不觉得可疑吗?”

“瞒不过你。”雷顿点头,“我刚刚问了一下,这些尸体全都是从使馆大厅搬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死前都是聚在一起,而且没有任何抵抗。”

“所以说,他们很可能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人杀死后放火焚尸。”斯坦纳用食指敲打着剑柄。

雷顿对着身边的一名骑士点点头,骑士会意,将手中的托盘递到斯坦纳面前。斯坦纳拈起托盘上乌黑的酒杯细细打量,酒杯由金子做成,上面镶嵌了红色的宝石,他把杯口凑到鼻端,仔细闻了下,杯中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香甜气味,像是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

“毒药。”斯坦纳顿时明白了。

“情人之泪,见血封喉的剧毒。”雷顿补充,“这东西闻起来和贵妇人的香水没什么两样,但是只需要一滴就能毒死一个成年男人,林恩公国的上一任大公弗格斯·塞缪尔就是被他的情人用这种毒药毒死的,由此引发了持续三年的林恩爵位继承战,所以这东西才被称为情人之泪。由此看来,帝国使馆的人都是被人集体毒杀,然后放火毁尸灭迹!”

“可是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们,又放了火,你们还有什么线索吗?”斯坦纳问。

雷顿苦笑:“现场被破坏的太彻底,就连这些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搞的清楚是谁干的?谋杀帝国使节形同叛国,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一夜之间干掉整个大使馆的人?”

“斯坦纳,雷顿,你们过来看看!”两人一回头,伊卡铎正站在那些尸体旁对着他们两个挥手,他们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有什么发现吗?”

“这两个人,我认识他们!”伊卡铎指着两具尸体兴冲冲地说。

雷顿愣了一下,笑骂道:“废话,这些人都是大使馆官员,平时经常出入王宫,你认出来又有什么用?”

斯坦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下来,皱着眉检查那两具尸体,尸体都被烧的五官模糊,焦黑的尸身上只有裂开的缝隙中透着血肉的颜色。“你别急,”斯坦纳制止了雷顿,“先听听小伊怎么说。”

“嘿嘿,还是大哥明事理,比你可稳重多了。”伊卡铎得意洋洋地看着雷顿。

“你刚刚说你认识这两个人?”斯坦纳沉吟。

“是,我见过他们,但不是在王宫里。”伊卡铎笑容一收,“这两个人不是大使馆的官员,而是雪风城里的无赖,一个叫小沃特,另一个是斜眼威尔。”

“都烧成这样了你还认得出?”雷顿耸耸肩。

“我上次偷偷跑出王宫,在酒馆里跟这两个混球打了一架,他们身上的特征我还记得,”伊卡铎踢了踢那两具尸体,“你们看,小沃特是独眼,而且之前耳朵被人咬掉了半只,斜眼威尔左手只有三根手指,脖子上长了个肉瘤。所以我敢肯定这些死掉的官员中被人混进了两个本地的流氓。反正我是不记得帝国的使节中有人身上有这种让人恶心的特征。”

伊卡铎说完后,他的两个哥哥都沉默了。雷顿紧紧地抿着嘴唇,死死地握紧手中的暖炉,苍白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斯坦纳仍是蹲在地上一言不发,伊卡铎感觉到气氛变得沉重,也不敢再说话。

“内奸,”斯坦纳长长地出了口气,“帝国使馆里出了两个内奸,其他人都是被他们两个杀死的,这两个无赖也被他们找来做替死鬼!”

他倏然起身,对着骑士们下令:“通知下去,让守备队立刻封锁全城,排查所有出城的人,注意所有可疑人物,还要挨家挨户搜查,务必找到那两个内奸!”

“是!”众骑士轰然应道。

“小伊,雷顿!”斯坦纳沉声道,“你们立刻带上两倍数量的护卫,按照原先的计划去迎接首相!切记,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我有预感,这些人的最终目的可能就是对首相下手!”

……

首相拿着手中的羊皮纸,默读着上面让人心惊的内容,读了一遍又一遍,想从每个字里面看出它是否可信,小小的一张纸在他手里却重逾千斤。

“就在昨天半夜,有人来敲大使馆的门,说是奉了国王的命令,前来邀请安格斯大人一同前往王宫商量迎接首相的相关事宜,安格斯大人没有怀疑,把门打开了。”弗雷德一边拿着面包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谁知道,我们一把门打开,一队法其诺士兵就冲了进来,他们见人就杀,根本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我当时正在上厕所,听到外面的惨叫声就立刻躲进了厕所旁边的下水道,从那里逃了出来,”他吸吸鼻子,闻着自己身上的臭味,“我敢说,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法其诺国王屠杀了整个帝国使馆的人?”隶属于第五统领府的乔昆爵士又高又壮,方脸狮鼻,他隔着那层厚厚的灰胡子,难以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实在是太疯狂了。”

雷蒙也点点头:“杀害帝国使节是对皇室的侮辱,形同叛国。你确定他们是马科斯国王派来的人吗?”他一边问,一边观察首相的脸色。

首相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手中的信出神,脸色纹丝不动。然而,雷蒙注意到了首相的额头上密布细小汗珠,他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信中内容能让首相如此不安。

弗雷德舔舔嘴角的面包屑,继续说:“他们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领头的几个身上还有雷萨家族的家徽,而且他们口口声声说奉国王的命令来处决我们。所以我肯定,这些人就是马科斯·雷萨派来杀我们的!”

首相站了起来,来到弗雷德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这封信,”首相举着手中的纸张,“是怎么到你手中的?”

“就在两天前,我们的人在雪风城北面的树林中发现了一个受了重伤垂死的王家信使,然后把他带回了大使馆接受治疗,可是他没过多久就死了,”弗雷德说,“在他的遗物中,我无意间发现了这个东西,因为事关重大,我没敢跟安格斯大人还有其他人说,打算找时间把它偷偷送回帝岚,可是没想到……我发誓,那些法其诺人一定是为了找到这个东西才大开杀戒!”

雷蒙和乔昆爵士对视一眼。“弗雷德大人,那封信……到底写了些什么?”一丝不安潜入乔昆爵士的嗓音中。

“这是蛮族之王希尔奥夫写给马科斯国王的信。”首相声音坚硬如铁石,“他在信中说感谢马科斯国王对他资助的武器装备,并答应与法其诺结为同盟,在今年开春东征正式开始,诸国精锐尽出的时候大举南下!”

众人噤若寒蝉,震惊之色溢于言表。“雷萨家族勾结蛮族想要谋反?”雷蒙喃喃道,“他们真的敢做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事吗?”

“马科斯国王行事,无所谓敢不敢的问题。”首相脸色阴晴不定,“只是以他的为人,我很难相信他会铤而走险背叛皇帝,我所认识的马科斯不是个野心家,更不是傻子,没有足够的理由,他绝不会行这种悖逆之事!”

弗雷德哼了一声:“背叛还需要理由吗?恕我直言,首相大人,您已经太久没见过马科斯·雷萨了。或许他曾经是个重荣誉的人,但他已经强大起来了,而野心随着力量的增长而膨胀。您是否还记得罗斯加的预言?毫无疑问,如今的马科斯国王已经把自己视为天父的使者和未来的皇帝,不然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种谋逆之事”

首相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我已经见识过你口若悬河,巧舌如簧的功底了,弗雷德大人。现在请闭上嘴,我希望你在事情的真相弄清楚之前不要进行任何恶意的揣测,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国王!”

弗雷德的胖脸上露出怒色,他愤愤地低下头,“如您所愿,大人。”

首相瞥了他一眼:“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人心总是会变的,马科斯·雷萨向来就是个不苟言笑,心思深沉的君王,我已经十三年没见过他了,所以我也说不准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到底是他已决意叛乱还是另有隐情……”

他突然顿住,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脸色一变。

雷蒙迷惑地望着他,开口问:“大人?”

首相制止了他,他的警告声低沉又急促:“别出声,有人在附近。”

雷蒙瞪大了眼睛,他察觉到了,周围的鸟叫声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两边的树丛中传来的是细微的枝叶划过铁甲,脚踩积雪以及……弓箭上弦的声音。

雷蒙一手剑一手火枪,冷冷地扫视着,乔昆爵士把铁盔戴上,两人护在首相两侧。其他骑士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们举着盾牌,按着剑柄默不作声地向三人靠拢。

统领府的军士们都翻身下马,躲在披甲战马后面,他们举着火枪,枪口对准树丛,静静地等待着。另外十几个出身贵族的骑士则是急促呼吸,满脸紧张地左顾右盼,握剑的手轻微颤抖。周围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仿佛有人在风中低笑。

强烈的尖啸声忽然在雷蒙的耳边想起,那是羽箭急速切开空气的声音,从前在战场上每次他耳边掠过箭鸣,总有战友倒在他的身后。

他感到后颈上粘上了什么粘稠温热的液体,他回过头,看见身后的一名骑士惊恐地张着嘴,一支通体漆黑的羽箭贯穿了他的喉咙,他颤抖着伸出双手去把那支箭,最终还是无力地倒下,鲜血从喉咙中汩汩流出。

随即又有数十道裂风之声响起,雷蒙来不及为死去的袍泽哀悼,他放声大吼:“有埋伏!所有人举盾防御!”

道路两侧的缓坡顶上出现了几十个蒙着面巾,披着羊毛斗篷的弓箭手,他们原先都趴伏在雪地上,用白色的斗篷与积雪融为一体。此刻他们不断拔出身前插在地上的密密麻麻的羽箭,快速地开弓发射,齐齐洒下箭雨。

训练有素的统领府精锐没有太过慌张,他们迅速冷静下来,扣动火枪的扳机。随着一声声巨响,两连发的长管火枪喷出一尺长的火焰,铁弹破空,无情地撕裂了刺客们的身体,有几个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地上,其余人也只能躲在树后暂避锋芒。

“杀光他们!”趁着骑士们还在装填弹药,树林中再次跑出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穿着法其诺军队银灰色的制式军服,口中高喊着“法其诺万岁!”、“为国王而战!”的口号,对着雷蒙的小队伍俯冲而下。

乔昆爵士倒吸一口凉气:“这些都是法其诺的士兵,马科斯国王……真的要造反了?”

“看来是这样。马科斯·雷萨,可惜我还是没能看透那个男人。”如果首相也会害怕,至少不会表现出来,他冷冷地看着那些不断逼近的士兵,紧紧抿着嘴唇。

“首相大人请回避,由我杀出一条路来!”雷蒙拉下面罩,对着所有人大吼,“骑士们!列防御阵型!随我诛杀叛贼!”

他正要上前,却发现身边十几个贵族骑士都面带恐惧地看着敌军,没一个敢拔剑。雷蒙早知道这群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不堪大用,却没料到敌人的兵刃都快挂到他们脖子上了,这些人都懦弱得不敢冲锋。

他怒气上涌,把一个骑士踹翻在地:“也罢!一群废物!乔昆爵士,保护好首相!统领府的弟兄们,随我战斗!”

几十名统领府的军士以同样的吼声回应他,他们抛下火枪,拔出腰间的长剑,和敌军厮杀在一起。刀剑交击的轰鸣,箭矢裂空的呼啸响彻林间,上百人挤在一起,要么杀人,要么被杀,鲜血四处飞溅,地面上的积雪被染成一片暗红。

雷蒙浑身浴血,用剑荡开一名士兵的战斧,左手顺势对着另外一名冲上来的士兵开枪,子弹射穿了那士兵的颅骨,当场毙命。持斧的法其诺士兵大吼,对着他劈斩,雷蒙再次格挡住,但手臂被震得发麻,他一个踉跄,被一具尸体绊倒在地。持斧的士兵狂喜,将战斧举过头顶,居高临下地对着雷蒙的头颅砍下去。

“噗!”持斧士兵脸上狞厉的线条突然僵住,斧头从他手里坠下,他软绵绵地跪在地上,尸体被他背后的人一把推开。

“首相大人?”雷蒙挣扎着起身,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上了战场,首相和士兵还有什么区别?”首相面无表情地从士兵的后颈拔出匕首。

“乔昆爵士他……”

“乔昆爵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首相往右边瞥了一眼,雷蒙顺着方向望去,乔昆爵士的尸体正瞪大了眼睛靠着马车,一支羽箭贯穿了他的喉咙,把他钉死在车轮上。

雷蒙来不及悲伤了,他们已经被敌军包围,那些贵族少年们也绝望了,他们或是上前拼杀,或是红着眼睛高声咒骂,或是跪地求饶,但无一例外都难逃一死。四周的统领府军士们也只能苦苦支撑,被全歼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些人……一个活口都没留。”雷蒙打了个冷战。

“既然已经决定要叛国,就不需要有什么顾忌的了。”首相低声说,“没想到雷萨家族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雷蒙对一个扑过来的法其诺士兵一剑割喉,回过头急声道:“首相,他们人数太多,我们抵挡不住,您找准时机尽快逃走,这里由我拖住!”

“不,该走的人是你。你还年轻,身强力壮,单人单骑有很大的希望能突围。”首相平静地说,把手中的信塞到雷蒙手中,“你听着,决意起兵反叛的雷萨家族比其他所有国家加起来都危险。你回到帝岚后把这封信交给皇帝陛下,让他立刻停止东征,把军队召回,然后举诸国之兵北伐!”

“可是大人,您贵为首相,我只是一个军人,怎么能抛下您单独逃走?”雷蒙急了。

“我说过,上了战场,首相和普通士兵没什么区别。战争将至,帝国需要的是能领军的人才,我已经老了,让年轻人留下送死的事情我做不出来。”首相按住了他的肩膀,无奈地笑笑,“而且我的腿已经受了伤,就算能突围成功也跑不了多久。”

雷蒙这才发现,首相脸色苍白无比,他的大腿被切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染红了羊毛马裤,如果不是以他的肩膀支撑,只怕连站都站不稳。

“你可以选择:留下来送死,让我还有你的兄弟部下白白牺牲;或是逃回帝岚,揭穿雷萨家族的阴谋,保卫帝国!”

雷蒙嘴唇翕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首相放开了他的肩膀,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仿佛戴着坚硬的铁面,没有一丝表情。

于是他转身,跨上了一匹战马,冲破了敌军的包围,头也不回的狂奔离去。

首相如释重负,闭上眼睛瘫倒在地上,靠着马车的车轮喘息。最后的一名骑士已经倒下,士兵们对着死尸挨个补刀,收集着尸体身上的金银珠宝。

一名弓箭手搭弓上弦,瞄准了远处的雷蒙的后背,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手臂,弓已经绷紧,箭却没有射出去,雷蒙的背影远远地消失在雾气里。手的主人是个中年武士,他眼睛细长,一头黑色卷发,皮肤黝黑,脸上有刀刻般的丝丝皱纹。

“大人?”弓箭手迷惑地问。

“留他一条命吧,让他把首相遇刺的消息传回帝岚,皇帝才能下定决心讨伐雷萨家族。”中年武士笑笑,策马来到首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首相睁开了眼睛,冷冷地和他对视。

他按着胸口对首相行礼:“首相大人,好久不见,在这种地方和您见面真是遗憾。”

首相用严厉冰冷的目光打量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库雷,没想到你竟然背叛了皇帝,成为了雷萨家族的走狗!”

他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是库雷·安德森,外务部的官员之一,常年驻守雪风城,与弗雷德并称为帝国驻法其诺大使安格斯伯爵的左右手。

“背叛?”库雷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从始至终就没效忠过提比略,哪里有机会背叛?至于您所说的叛徒嘛,我这里倒是有一个。”

说着,他拍了拍手,两个士兵把一个肥胖的身影推到他面前。库雷拍拍那人的肩膀:“来,弗雷德大人,跟你的首相打个招呼。”

首相看到了弗雷德,顿时明白了一切,他目光瞬间冷冽如剑,恨不得从他脸上剜下一块肉来。

弗雷德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和首相对视,汗液从额头顺着胖脸上的皱纹流下,他对着库雷说:“我……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现在能放我走了吗?”

“当然可以了,我的朋友。”库雷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他拔出匕首,刺入了弗雷德的胸口。

“你……你……不是说,会放我走的吗?”弗雷德抓住他的手臂,艰难地说。

“而我遵守了诺言,解放了您这颗愚蠢的头颅。”库雷微笑,把徒劳挣扎的弗雷德推倒在地,后者很快在血泊中断了气。

库雷随意地擦擦匕首:“如您所见,首相大人。这场刺杀是由我主导的,大使馆的那些人也是我杀死的,在此过程中弗雷德大人可帮了我不小的忙。可我还是得杀了他,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巴不会透露任何秘密。”

“大使馆的人是你们杀的?”首相略微思索,而后瞳孔一缩:“你们……不是雷萨家族派来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雷萨家族的人了?”库雷放声大笑,“马科斯·雷萨只不过是个自命清高的傻子而已,他有什么资格让我效忠?”

随后他笑容一敛,脸上露出狼一样的狠厉:“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值得我效忠,可他已经死了,死在一个弑亲者的手里,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他复仇!”

原来如此,首相这才明白,又是一个效忠林塔斯的人,很快又会有一场“蔷薇之血”的战争。这场刺杀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圈套,死去的骑士们、雷萨家族,甚至是他自己,都是这个惊天阴谋的牺牲品,那个死在十七年前的男人将再一次把战争的梦魇带给帝国。

首相望着雷蒙离去的方向,心中一片彻寒。他目光呆滞,用嘶哑的声音说:“雷萨家族……是我害了他们。”

“确实如此。”库雷冷笑,“多亏了您派出了那个小骑士,很快首相遇刺的消息将传遍西方,雷萨家族和安比夏家族将会刀兵相向。呵呵,多好啊,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仇人们相互厮杀更让人痛快的了!当年害死陛下的人,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一个瘦削的黑影逼近库雷背后,那人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身后跟着几个胸前的黑色皮甲上纹着血色圣翼的武士。“你和他已经说的够多了,库雷大人。”他的声音十分尖锐,“趁着你们闲聊的时间,雷萨家的两个王子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在迅速逼近,如果你害怕杀人的话我很乐意帮你动手。”

“这话可真不像个敬神的人说的。”库雷耸耸肩,将剑戳进首相的胸口,反手一拧,彻底搅碎了他的心脏。首相感觉到胸口的凉意,而后剧痛袭来,浑身如同火烧。

首相感到生机在一点点消逝,但意识还没有消失,他仿佛看到了四处燃烧着炽烈战火的大地,战士们的尸骨堆积如山,无数妇女孩子在哭泣。

“这就是西方未来的命运吗?”他想,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黑衣人半蹲外地,检查首相的尸体,在确认首相瞳孔扩散,已经死亡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库雷大人,我们果然没有信错您,您的忠诚将得到丰厚的回报。”

“我说过,我的忠诚只属于已故的林塔斯陛下,而不是你们这群张口闭口就是天父的神棍。”库雷冷冷地回敬,“我跟你们也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而已,你们要牢牢记住!”

周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黑衣人脸色一僵,他背后的武士忍不住按住剑柄,库雷的部下们也集结在他周围,面无表情地和黑衣人对峙着。

“呵呵呵,您说得不错,是我口不择言了。”黑衣人脸色恢复正常,轻笑道,“大人的教训我们会铭记于心。”

库雷微微颔首。“希望如此吧。”他对着黑衣人说,“那么就此别过。”说完,他翻身上马,他的部下也默默地策马紧随其后。

黑衣人站在满地尸骸中,毒蛇一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库雷远去的身影,忍不住握紧拳头。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一个武士小心地问。

黑衣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传信给圣座,告诉他,刺杀首相的任务完成,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谋划了。”

“明白了,”武士躬身,“看来战火很快就要降临北地。”

“不,是整个世界。”黑衣人说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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