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莫五年夏, 武德太后再次病重，卧床不起，在长春宫养病, 不见外人。
有消息称, 武德太后的身子这次是真的撑不住了。
时年冬，南疆迎来了五年一次的乞巧节，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民百姓都会出门祈福。
那是云栖跟随沈介去万朝城的第三个月, 一大早, 竹俏便兴致冲冲的抱着一个花灯进屋：“夫人，今夜便是乞巧节了, 城里有花灯大会, 每个人都会做一个花灯为自己和家人祈福，您可要做一个？”
云栖看了一眼她和石燕，临近乞巧节, 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
她还未见过南疆的乞巧节, 见她们高兴, 心中也跟着欢喜：“乞巧节的花灯是怎么做的？”
听罢，竹俏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拿了做花灯的材料进屋。
“夫人，乞巧节上的花灯都是我们亲手做的，心诚则灵。您可要在这儿写上亲近之人的名字，为他们许愿。”竹俏说着, 示范了一遍。
云栖蹲下身，在竹俏的指导下把花灯做好，想要许的愿望都已经想好了，不过她这一会儿没有急着写上去，而是问：“愿望可以在放花灯的时候再写吗？”
竹俏点头。
石燕道：“家主早上出去时留了话, 今日不再府里用晚膳了，等家主回来，带夫人出去用晚膳，顺道看看花灯节。”
沈介每天出门都会告诉她行踪，今日没说，云栖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想着应该是去处理国事，便没有问，点头说好。
黄昏时分，沈介回府，换了身衣裳便带她出府。
从寝屋里跨出去时，沈介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云栖回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在酒楼用过晚膳后，沈介带着她在街市上逛了一圈，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云栖买了不少东西。
酉时末，两人闲庭漫步，走到街市东面的祈福树下。
云栖拿出之前做好的花灯，把自己的愿望写上，亲手将花灯挂上去。
沈介刚才没看到她写了什么，问：“阿栖的愿望是什么？”
云栖眉眼弯弯：“这是秘密，说出去就不灵了。”
她的愿望无非有三，家国安定，爹娘安康，余生无忧。
沈介突然伸手，遮住她的眼睛，轻声道：“我有件礼物想送给阿栖。阿栖先不要说话，一会就知道是什么了。”
云栖心里好奇，真的没吱声，跟着沈介走到附近的一座桥上，沈介缓缓放下手。
云栖睁眼，天空中无数个花灯璀璨夺目，漂浮了一会，自动组成几个字。
“阿栖，我爱你。”
那几个字忽明忽亮，云栖看得惊喜不已，刹那之间，心跳剧烈加速。
沈介站在她身后，附耳问道：“喜欢吗？”
云栖点了点头：“真好看。”
她正疑惑着这是怎么做到的，一个花灯朝她飘来，等靠近些了，云栖才发现，吊着花灯的竟是一只蛊虫，而蛊虫穿了花花绿绿的衣裳，只露出双眼睛，看起来没有那么恶心恐怖了。
沈介从后头环住她的身子，道：“从今以后，蛊不会再伤害阿栖了，也不会再随意伤害他人，阿栖的血也不会再引来毒虫。”
说着，他拉起她的一只手，亲了一下，又说：“当然，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云栖看着那只蛊，嫣然一笑：“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沈介低头看她，爱意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徐徐凑近，两人的唇瓣顿时便碰到了一起。
浅尝辄止了片刻，云栖不好意思的推了推他：“有人在看着呢。”
沈介没说话，像是品尝美味一般，缓慢的、温柔而不可抗拒的继续侵略她的唇香。
不远处的竹俏和杜应等人自觉的低下头，往别处看去。
天空中的异象引来了百姓们的驻足围观，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有人问：“阿栖是谁？”
“不认识。”
“我猜天上那些花灯是某个小郎君做给他夫人看的，小郎君真是有心了。”
福荣公主恰好也在逛集市，看到了天上的景象，边惊奇边好奇是谁做的花灯，追着花灯的方向过来，在桥底下看到了沈介和云栖，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是沈介的手笔后，原本和颜悦色的脸浮上怒意。
杜应眼疾手快，走到她面前，刚想请她离开，她已大声开口：“国师。”
这一喊，引得沈介和云栖同时回头。
见到她，沈介眉头一皱。
杜应道：“公主，国师和夫人有事，请您到别处游玩。”
“让开。”福荣公主推开她，气势汹汹的往桥上跑去，杜应不好伤她，犹豫间，人已经跑到了沈介面前。
福荣公主看了云栖半响，不悦的质问：“国师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身后的杜应停下脚，欲言又止，沈介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杜应会意，往后退了几步。
随后，沈介侧头看着云栖，满目柔情蜜意：“这是我的夫人。”
福荣公主头一回见到他对一个女子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既气愤又不甘心：“她不是大莫的太后吗，怎么会是国师的夫人？”
沈介望着她，淡淡道：“公主记错人了，我家夫人是太后娘娘的胎妹，虽和娘娘长得十分相像，却不是同一个人。”
福荣公主懵了一下，不过眼下她也无暇想那么多，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国师喜欢她，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吗？”
沈介今日心情好，难得有耐心回答她：“公主又错了，我喜欢的是阿栖的全部，不仅仅是她的容貌，她的一切，我都喜欢。”
听到这话，云栖脸上的笑容情不自禁的深了几分。
福荣公主心里最后的那丝念想被击了个粉碎。
她眼里盈着泪光，又盯着云栖看了好一会，拼命压住想哭的冲动，挪开视线看向沈介，大声问：“我曾经喜欢过国师，国师可知道？”
沈介默了默，回她：“我心中井无公主，当年若身陷险境的是别人，我也会救。”
福荣公主往后退了两步，嘲弄的笑了笑。
这么说，她和别人井无区别。
沉默良久，她苦笑了一声。
“我喜欢的是从前的国师，井不喜欢现在的国师。”说到这儿，福荣公主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所以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缠着国师了。我堂堂一国公主，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这世间多的是比国师优秀的郎君，我福荣，值得更好的女子。”
说完这话，她转身潇洒离去。
在背过身的那一瞬间，眼睛模糊一片，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公主。”旁边的婢女担忧的上前。
“我没事。”福荣公主抬手抹干泪，释然的笑了笑，缓慢的、高傲的往前走着。
她喜欢的是那个少年时拼了命也要救他的桑大人，而不是心里住了别的女人的桑国师。
她是一国公主，天底下荣华富贵与她旗鼓相当的女子不过区区几个，她也有姣好的容貌和才学，爱慕她的男人数不胜数，她才不会一门心思挂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呢。
在此之前，云栖一直以为福荣公主刁蛮任性，想要得到的东西都要不择手段，可现在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落寞又决然，忽然觉得，自己此前井没有真正了解她。
福荣公主，有她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也有干脆利落的一面。
这份潇洒，倒是难得。
她之前井不想去打听沈介的过往，见了福荣公主一面，她忽然想了解他的全部了。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想与他一起承担。
云栖握紧他的手：“沈介，以后有时间，告诉我你从前的事情吧。”
沈介轻声回了一句好。
从桥上离开，两人顺着原路返回，越接近子时，街市越热闹，之前没看到的一些商贩，也全都出来摆摊了。
沈介买了两个小糖人，按着他们两人的模样做的。
云栖抓着小糖人，舍不得吃，觉得那糖贩做得精巧，忍不住看了又看。
沈介看了她一会，突然凑到她耳边轻笑道：“夫人若是喜欢我的模样，回去后可以慢慢看。我整个人都是夫人的，不仅可以看，别的事情也是可以做的。”
他现在各种情话信手捏来，云栖已经习以为常了，可这会儿是在街市上，大庭广众下听，脸仍不由自主的滚烫，偷偷掐了他的手臂一下。
就在这时，旁边的几个小孩子的说话声落入耳朵里。
“我没骗你们，天蛊真的存在，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那小孩儿的声音很清脆，语气非常肯定，云栖想起了楚言，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说话的小孩对着他面前比他年幼的几个孩子继续信誓旦旦道：“天蛊之术才是南疆最厉害的蛊术，不过几百年来，除了先祖，无人学会。师父说天蛊能够移魂换体，简单来说，就是把一个人的灵魂重生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不过这种蛊术极其难练，而且对移魂之人的体质要求极高，必须是桑家后人，移魂之人还要有极高的控蛊天赋，才能掌控别人的魂魄。这是一种邪术，使用天蛊之人会遭受反噬，而移魂的若是邪恶之人，不会成功，若是心性纯良，灵魂与躯体就能够合而为一。”
小孩说得有模有样，说的时候还拿着手里的东西各种比划。
听到移魂，其他孩子呆了好久，吓得缩了缩脖子：“拿走了魂魄，原来的那个人会死吗？”
“没了魂魄，自然是会死的。不过死的是身体，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另一个孩子惊恐道：“我阿娘说，鬼神之事不可议论。”
“我们现在的国师就姓桑，爹娘嘱咐过，不许议论国师和桑家，会招来祸端的。”
说完这话，那些孩子把手里的铜钱拿给说天蛊的孩子，然后便散开了。
拿到铜钱，小孩笑了笑：“等长大了，就把天蛊的事情告诉大人，这样就能赚更多银子了。”
小孩把东西收好，放在书笈里，往背上一背，走了。
小孩看着不过七八岁，唬人的功夫倒是一套一套的。
云栖只当他说的那些话是从哪个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趣闻，拿来骗其他孩子的铜钱，抬头和沈介相视一笑，然后牵手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在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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