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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河堤决口、疑点重重


  三十里路泥泞不堪的道路,章祀蹑手蹑脚走了近一个半时辰,所幸乃是道路曾经百姓开垦,因此在大雨之后质地变得极其松软,且碎石并无多少,不然此刻章祀只怕叫上早已被划伤。

  不过地质变得松软不在硌脚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每当章祀一脚踩下去,巨大的吸引力使得他不免有些如同走在沼泽地一般,拔不出腿来。

  哪怕章祀再如何减缓速度,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可经过一夜大雨的泥巴,倒是想那胶水一般粘脚。

  要不是他手脚麻利,几次在差点摔倒的时候急忙制止,恐怕此刻的他已经是泥人一个了。

  一路小心翼翼,累得满头汗珠的章祀,在村民的帮助之下,终于离开那片让他咬牙切齿的泥泞地,从而到达龙下渡。

  到达龙下渡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淌在河水里,湿漉漉的金色稻谷。

  还有一些百姓与衙役,正站在田埂之上,奋力挥舞着锄头,意图泄水挽救这次水灾的损失,使大家尽量多收一些稻谷,以备今年食用。

  还有一些百姓、衙差则围着章爵身边,看着河坝上一个巨大的豁口,脸上充满可惜之。

  今年尚算风调雨顺,也不曾有大的虫灾,所以谷子长势喜人,如果没有遇到这场大水,将谷子收回之后,不仅可以缴纳赋税,甚至还有足够的余粮。

  如今谷子被大水冲到,即使抢救,恐怕届时也是产量大减,而且这么热的天,要是不出太阳的话,只怕要不了几天,谷子就会发芽或者发霉,从而导致百姓需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章祀在水边洗了洗脚,穿好木屐之后,寻步上前看去,只见一望不到边的河坝,如今有了一个长达一丈缺口,浑浊的河水还在滔滔不绝往外倾泻。

  “我记得这河坝是是成化年间加修,今日如何会决堤?”

  章爵指着河坝的豁口,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环顾众衙差喃喃自语。

  他身为一县之长,又加上从来做事都是准备的妥妥当当虽然这条河堤不是他修建的,但他早已经在县衙册本看过,对于一些情况还是比较了解。

  而且章爵自上任以来,每逢涨水的时候,他都会亲自下乡,检查这条堤坝的质量问题,为的就是怕出现什么让人痛心的事。

  距离上次视察不过几个月而已,虽然当时水流量,远没有现在这般大,但彼时堤坝可以说是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如今仅仅过去几个月,就被一场大雨冲垮,不得不令章爵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甄书吏想了一番之后,眉头苦皱道:“下吏以为,往年不曾有如此大雨,所以一直相安无事,昨天夜里这么大的雨势,决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河坝是破了口,但是大家都仔细勘察过,现场并没有什么人为破坏痕迹,附近百姓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在河坝决堤之时在场。

  籍此而言,甄书吏并没有过多联想,在他看来,也只有可能是大雨冲垮了河堤,不然根本解释不了这一切。

  章祀听到这里,连忙摇头暗道:“不对,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决堤,不然怎么可能就随一个口子?”

  只用正常思维想一下,十里长堤无事,单单就其中一截决堤了,这根本就不符合现实情况。

  寻常决堤,虽然说不上堤坝全部毁坏,但也不至于仅仅只是一丈。

  而且昨天的雨,应该并不足以让河堤裂开,至少其他的堤坝,连裂痕都没有,反而单单就这一块缺了,这样一来显然就有些不符合常理。

  总不能倾巢之下还有完卵之说。

  既然是天灾,那么同一时期修的河堤,同一批人、同一批材料,就不应该会有厚薄之分,至少别的地方应该要出现裂缝,才能解释的了整个事情。

  但事情诡异的是,并没有。

  除了受到河堤决口处牵连,附近的堤坝出现了一丝裂痕以外,其它的地方依旧是老原样。

  “或许吧!”然而章爵却也只是望着河堤,继续喃喃一句,又转头对村民问道:“昨夜可发现什么反常的事?”

  村民想了一下,连连摇头:“昨天夜里大雨,我每都不曾出门,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反常的事。不过昨天的雷可是真响,吵的我是大清早就起来了,后来长子跑回来,我每才知道这河堤裂了。”

  章爵心思一动,继续追问:“长子是谁?”

  这时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长相憨厚,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长着一脸虬髯须的男子,结结巴巴回答:“大老爷,是……是……是小……的!”

  章爵看了一眼长子,也没有放在心上,一边在河堤上走,一边问:“你是如何发现这堤坝决口的?”

  “回……回……回大……大……老爷,小人……小人……昨天……昨夜就睡在……睡在这里。”

  “嗯?”章爵顿时感觉一阵奇怪,转身继续问:“你如何住在这里?”

  “小……”

  “老父母,还是小人替他回答吧!”村民见到长子说话结结巴巴,旋即打断长子的话,拱手向章爵请示。

  “你说!”

  “是这样,大老爷且,这十里长堤下边的田,都是我每乡里,祖辈怕别人晚上偷水,或者到收成的时候,偷偷把粮食收割了,因此在这长堤附近,搭了一个小棚子,每户每天一人,晚上到这里来守夜。

  昨天晚上本来是三虎家守夜,可他昨天也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一直闹肚子。长子就主动和三虎换了一夜……”

  村民这么一说,章爵就明白了。

  昨天守夜的是长子,那么河水决堤,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即使不知道,只要他起床早,也能发现这水漫金山的一幕。

  章爵接着又问:“你昨夜睡在这里,可听到什么动静?”

  “没……没有……昨夜……雨……雨太大,小……小人……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只是快到……天亮的时候,听到一声巨大的雷声,没过多久我就听到河水哗哗的声音,起床一看,河堤裂了口子,于是立马返回乡里,找人过来泄洪。”

  “哦……”章爵若有所思,旋即也不在言语,只是围绕着长堤,开始漫步而行。

  章爵陷入沉思,而章祀却来了兴趣,看着一望无边的水田,栖身到百姓身边,恭敬询问:“敢问老人家,这一片的田,都是你们乡里的?”

  “你怎到了这里?”

  章祀询问百姓,章爵这才发现自己儿子也跟了过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低声呵斥。

  “呃……孩儿听说发了水灾,担心恁所以跟了过来!”听到父亲斥责,章祀连忙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想要糊弄过去。

  “我……”章爵气不打一出来,四处张望却找不到一根棍子,随即熄了要打章祀的心,改为呵责:“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不把心思用在读书上,天天管这些与你无干的事。”

  越说章爵气越大,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衙差,立马唤道:“来人,给我把章祀送回去。”

  对于儿子寄予厚望的章爵,看到儿子逃学,他的心情可想而知,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此刻他都有了要打人的心思。

  只不过这股冲动,被他压制了而已。

  “小的遵命!”衙差立刻神色一凝,回应章爵,又走到章祀面前说道:“衙内走吧,休要在这里打搅到堂尊想事情了。”

  “等等!”章祀不为所动,反而叫止众衙差,再拱手对章爵道:“孩儿问完问题马上回去,还请大人让孩儿缓一下。”

  “那好,问完赶紧回去。”

  章爵眼皮一拉,既然儿子答应了,他也就不在继续多言,来都来了,也不差这几句话的时间。

  “多谢父亲!”章爵揖手而谢,然后反过头继续问村民:“不知老人家,能否回答小子刚才的问题?”

  “小衙内询问,我每自然是知无不言,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这一片土地,的确是我们祖辈所传下来的。

  而且这片土地,素来被一直以来都成都很好,除了灾年,基本上年年都是有产,百姓也因此靠着这块田,渡过了一次又一次难关。不过……”

  在没有化肥、农药、大型抽水机以及优质稻种的古代,那么龙下渡附近的民田,也就有了天然的优势。

  古代田亩有产无非就是几种原因,田肥、水利优势,以及风调雨顺。

  恰巧附近这些田就有这些优势。

  龙下渡因为靠近河堤,不但水源充足,而且还经常因为河水排泄到百姓的农田,使得村民的田经常被淤泥冲刷,因此能够高产,并不稀奇。

  村民说到一半,突然向远方指去:“其中有几户败家子,前些年把田卖给了县中米商柴大官人,使得本来一连串的地,变成了东一块,西一块。”

  章祀顺着村民指着看去,只见一望无际的稻田只见的确有着几块空荡荡,只能看见一个个浮在水面上稻草堆,并没有长粮食的田,而且东一块,西一块不成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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